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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两宋历史风云人物 许翰(十一) 许冀勇整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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xujin
張貼於: 01月10日 02:2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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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自: 浙江杭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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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宋历史风云人物 许翰(十一) 许冀勇整理
十一.忠臣泣庙社
一一二七年八月初一天,李纲邀请许翰到家里议事。首先由李纲幕僚李若虚和朱梦说介绍岳飞上书等情况,许翰说:“此非细事,伯纪(李纲字)何以不奏明主上,以辨是非曲直。”李纲说:“自家们先计议,岳飞上书不合主上之意,便是庭辩,亦是无济于事,姑以隐忍为上。待日後岳飞在宗泽留守麾下立央A另议升迁。”又说道:“目前当务之急事,乃是王渊统御营各军,多为不法,缓急之际,实难依仗。”许翰说:“可由台谏官弹劾,将王渊冲替。”李纲说:“王渊内有宦官,外有黄潜善、汪伯彦之助,深得主上宠信,冲替已非易事。另命一个都统制,又实难找其人。”许翰说:“王渊之下,便是提举一行事务刘光世。”李纲说:“此人是将门之子,骄纵怠惰,军纪不严,又深结内侍。”许翰说:“闻得左军统制韩世忠颇有勇名。”李纲说:“他与张俊最得王渊倚信,视为左右臂。其馀统制更是自郐以下。”大家沉默多时,许翰说:“莫如将东京的步军闾太尉调遣至御营,此人委是忠谨。”李纲笑着说:“崧老所议直是上策。”当时宋军中十分讲究资历,闾勍作为三衙长官,调任御营司都统制,足以压服众将。许翰处理政事颇灵活成熟,以上一例足可“见陘坐@斑。”估计后来两人对朝中局势进行了分析,与其处处受黄、汪掣肘,一事无成,反不如作一了断。反正与其在其位无所作为,这官位有没有反到是次要的了。有了这一次会唔,才有后来庭议时,主、和两派发生的剧烈的争辩。
到了八月上旬,隆祐太后和太庙神主又在孟忠厚等人的护送下,乘船沿汴河与运河前往扬州。宋高宗安排太后去扬州,表明他坚持巡幸东南的原议,亦表明他偏安江南的既定方针。隆祐太后走后,李纲知道,迁都之事已不可逆转,一场酝酿已久的政争很快进入决战阶段,战、和两派离最后摊牌的日子越来越近了。
几天后,在一次宰执大臣合班奏对时,许翰首先发难,他口奏说:“邓肃上弹奏,言道王渊所为,多是不法。当无事之时,三衙管军犹可尸禄备员,以冒宠荣。如今御营之师十万,岂可托付非人。乞陛下明察。”汪伯彦立即反驳说:“许相公入政府未久,又不兼御营职事,只恐不可听信无根之言。国朝之制,台谏官自可风闻言事。然而捕风捉影底事,不得弄假成真。臣承乏枢府,兼职御营,唯知王渊忠心耿耿,勤於职事,恐不可诬。”两人争论多时,许翰说:“王渊不法底事,可委台谏官案验。”此时宋高宗说:“王渊乃朕所亲擢,不须案验。”许翰不免情绪激动,说:“今日天下劲兵,聚集御营,扈卫车驾,事关重大。若管军不得其人,缓急之际,十万之师不得当一万之用,只恐後悔不及。”宋高宗也面带怒色,说:“朕信用王渊,无须後悔!”看来此事没法继续议到由谁接替王渊便被皇帝罢议了,见到许翰与皇帝形成僵局,李纲感到此时不宜再说。汪伯彦见皇帝为自己撑腰,气势更盛,他开始反击,口奏说:“北京权留守张益谦上奏,言道自大名府置招抚司以来,骚扰民间,盗贼愈炽。臣与张枢相已下枢密院札,责问张所。依臣愚所见,不如罢招抚司,专令北京留守司措置收复失地事宜。”李纲至此不能不挺身而出,他说:“张所是臣所荐,招抚司是臣建议而设。朝廷以河北百姓无所归聚,故设招抚司,招抚壮士,用以抗击虏人,收复失地。各地盗贼炽盛,只是兵荒马乱之时,州县官吏失於抚存所致。若说河北盗贼横行,皆是招抚司之过,则京东、京西底盗贼,又有何说?汪、张二相公不能与臣共休戚,不关白臣,而直接由枢密院发文给招抚司,此是何理?”说得汪伯彦哑口无言,张悫面带惭色,低头不语。李纲又说:“臣不知朝廷於张所,是愿他成事,或愿他败事?若愿他成事,则不须唆使张益谦上奏,沮抑张所;若愿其败事,亦无须挟私害公,施展诡计,自可明令罢招抚司。沮抑一个张所,又有何难!难道众位相公竟愿河北军民尽为金人所虏,河北州县尽为金人所得,中原且不能保,然後方为快意!靖康之时,朝廷议论不同,无以公灭私之意,御敌无策,而倾陷有术,终致二帝北狩,难道今日仍欲蹈其覆辙?”李纲正论侃侃,音容慷慨,语调激昂,镇慑了众人,黄潜善也不敢出面与他进行诡辩。宋高宗只好下旨说:“汪伯彦,张悫,你们可另下札子,改正前失。”汪伯彦和张悫忙说:“臣等领旨!”直到下殿时,两人仍然面容苍白,神情尴尬。第一个回合交量,战、和两派未见胜负。
许翰在下殿後对李纲说:“今日方见得伯纪直是宰相大器,”又接着说“‘御敌无策,倾陷有术’一语,亦是切中要害。”李纲叹息说:“胜负未见分晓。王渊底事,又须另觅时机奏对。黄潜善与汪伯彦底倾陷委实不难识破,然而却是谮诉之深,已牢不可拔。”许翰说:“今日方知,明辨是非不难,而国事之难,实在於不愿明辨是非。”限於古代的臣道,两人只能用委婉曲折的语言,表达了对宋高宗的看法。
八月十四日,宋高宗突然下达一份手诏,说:“可令枢密院降札,命宗泽节制傅亮,即日收复河东州县。付李纲。”李纲接到御笔,当即要求面对。在瑞应殿内,皇帝照例头戴道冠,身穿淡黄袍,正襟危坐,神情严肃宦官曾择和张去为在两旁侍立。李纲完全明白,黄潜善和汪伯彦再无勇气和自己廷辩,而今天的手诏却正是出自他们的幕後策划,改由高宗出面。李纲行礼毕,就口奏说:“臣与张所等已曾明奏,王师屡挫之後,当慎於初战,以免伤损国威。傅亮赴任不足一月,新募底军兵未练,粮草未足,宗泽经营东京,虽见成效,而立即出兵河东,亦恐事力不济。陛下命二人轻率出师,不知欲他们成事,抑或败事?”宋高宗说:“河外州县未复,朕又如何在邓州奠居?黄潜善与汪伯彦言道,傅亮好为大言,实是色厉内荏,故逗遛不进兵。”李纲说:“若陛下底手诏只为巡幸事宜,臣亦是东南人(李纲祖藉福建邵武),如赞助陛下巡幸东南,於臣之私利又岂不安便?只为巡幸一事系国家底安危存亡,故不惮烦辞,再三开陈,幸蒙陛下虚心听纳。只为招抚与经制二司,出自臣之建请,张所与傅亮,出自臣之力荐,黄潜善与汪伯彦力沮二人,乃因以沮臣,使臣不得安其职,不得行其策。国家处艰危之运,身为大臣,岂可勇於私争,怯於公战,工於谗毁,短於谋国。臣愿陛下以靖康奇耻为鉴,留意君子与小人之分。臣初次面对陛下,曾引先贤管仲之言,参用小人足以妨废霸业,何况陛下底中兴大业。若陛下参用小人,只恐臣亦难以毕志尽虑。”李纲到此率性点破,阐明自己与黄潜善、汪伯彦势不两立的情势,此情况下宋高宗却没有勇气公开偏袒一方,他说:“张所才略过人,可留他招抚河北。如傅亮底人才,今岂难得,不如且罢经制司。”李纲说:“陛下必欲罢傅亮,请先罢臣!”这句话正是宋高宗费尽心机逼着李纲说出口的,然而到此地步,皇帝却又产生了畏怯情绪,不敢顺水推舟,反而出来圆场,说:“朕早曾言道,社稷生灵,赖卿以安,卿言罢相之事,朕不忍听。”他又说了不少好话,挽留李纲,未免也是口是心非。李纲下殿去了,宋高宗只是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。皇帝自己也不明白,罢相的事酝酿已久,今天又事先作了多种设计,但一旦面对李纲本人,却又不得不临阵退缩。突然,他又想起了隆裕太后的话:“如今内无李纲,外无宗泽,只恐九哥底江山坐得不稳。”就发出了深长的叹息。
宋高宗转回头朝近侍太监曾择看了一眼,说:“你有何说?”曾择走到御案前,只是下跪叩头,宋高宗说:“朕免你无罪,只管说来。”曾择说:“小底以为,若是威略震主,便是权臣。明日便是中秋,权臣不除,官家如何欢度中秋,又如何去东南快活?天下底事,难道只有李相公,黄、汪二相公便治理不得?”宋高宗经他一说,立即提笔写一份手诏:“傅亮兵少,不可渡河,可罢经制司。付黄潜善。”曾择将手诏带到黄潜善的府邸,汪伯彦也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。曾择笑嘻嘻地取出手诏,说:“今日若非我底一言,两位相公多日精心策划,便成画饼。”黄潜善说:“今夜特备薄酒,恭请曾大官畅饮。”曾择说:“不须,不须,我须回宫覆奏,伏侍官家。”黄潜善和汪伯彦连忙吩咐取来本地著名的桂香酒,两人各自用双手捧着香螺金卮,向曾择敬献。曾择同时用双手接过两个金卮,两口喝完,然後开始玩赏,说:“两个金卮煞是打造精致,巧夺天工!”黄潜善说:“既是曾大官喜爱,自当割爱,却是不成敬意。”曾择说:“感荷黄相公底厚意。忆昔太上宣和时,朝中有一谚语:‘三千索,直秘阁;五百贯,擢通判。’得一个正八品底直秘阁尚须三千贯,罢一个宰相,又所须几何?”他说完,将两个金卮搁置桌上,然後用右手伸出一个手指。汪伯彦忙说:“下官已自理会,曾大官且放宽心。”一个高踞百官之上的执政,面对一群皇帝宠信的宦官,从来是谦称“下官”。曾择说:“我急须钱使,请於十日之内,连带两个金卮,送至私第。”黄潜善和汪伯彦送曾择出门。自古宦官参予政事,朝代已显没落之象,这皇帝必定昏庸,这政治必然黑暗、腐败之极了。
又回到堂中,黄潜善说:“十万贯足钱,何处置办?”汪伯彦笑着说:“令弟执掌户部,岂不易如反掌?”黄潜善发出会意的微笑,汪伯彦又说:“圣上之意,只是体貌大臣,命李纲引退。若是李纲贪恋相位,不上奏辞免,便当如何?”黄潜善说:“我叫张殿院上弹奏,岂容他不上奏辞免。”他立即写一短简,命令吏胥送往御史台。黄潜善所说的“张殿院”,是殿中侍御史张浚。张浚是四川绵竹县人,字德远,今年三十一岁。金朝立张邦昌伪楚政权时,官为太常寺主簿的张浚逃到太学,不愿向张邦昌称臣。但他与宋齐愈有深交。黄潜善等人不断散布流言,说处分伪齐官员,杀宋齐愈,全是李纲的一力主张。於是因受伪命而被处分的官员,人人怀恨李纲。黄潜善发现张浚在言谈中流露出对李纲的仇恨,就设法举荐他为殿中侍御史。张浚得到黄潜善的短简,便罗织李纲的罪名,诋毁和弹劾李纲。中秋的当天,黄潜善特意给李纲出示手诏,接着,李纲又接到了张浚弹奏的副本,他当即向皇帝上了辞职奏章。
一一二七年中秋夜,李纲便宴幕僚朱梦说和李若虚(此后李纲介绍两人去任岳飞幕僚)。夜来月光皎洁,金风送爽,今夜良宵却成了他一生中最痛苦的一夜。他望着明月,发出长长的喟叹,说:“二帝值此夜月,应是思归团圆之心益切。我身为大臣,竟不能整顿朝廷,救取二帝,洗雪仇耻!”他忧世伤时,一时声泪俱下。古代人由于从小接受的教育,中国历经了几千年的封建社会,其爱国主义的核心是“忠君”,忠君和爱国是统一的,在那个时代忠君就是爱国,李纲、许翰等徽、钦二宗的老臣,对二帝被金人掳至北国,认为对大宋臣民来说,这是对奇耻大辱,念念不忘的就抗金复土、迎回二帝。李纲沉痛地说:“万事委是不可逆料。去年九月,我被贬出京,虽也忧虑国运,却未料得竟有如此奇耻惨祸。此回任相之前,蒙张招抚(张所)勉以‘易进难退’,不料一个易进难退底宰相,只是在任七十馀日,?#19994;未就,便须引退。黄、汪必是败坏国事无疑。然而便是他们狼狈下野,只恐亦容不得我回朝。若是容我回朝,只恐国事已收拾不得。宗留守屡曾告诫,切不可蹈西晋东迁底覆辙,然而不蹈此覆辙,他们又如何甘心?”幕僚朱梦说和李若虚明白,李纲的话,不仅是针对黄潜善和汪伯彦,也是针对皇帝而发的。两人也知道事情已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。经历了七十多天的周旋,李纲对皇帝的秉性,自己和皇帝的关系,已经看得十分透彻了。
八月十七日,李纲第三次上辞职奏,并最後一次单独奏对,宋高宗还是虚与委蛇,说了许多挽留的空话,这也并非出自对大臣的礼遇,面对李纲的堂堂正论,“朕允卿所奏”五字,虽然反复在嘴里盘旋,却终於没有勇气说出口。直到李纲下殿,宋高宗还是说:“朕终不忍卿为傅亮底区区细事,便离别朝廷。”然而到十八日早晨,李纲的罢相制词就急速地发表了,对李纲作了很重的谴责。李纲当天就离开应天府,乘船南下,外任杭州的闲官。许翰知道一旦李纲罢相,那之?#32434;呕心沥血运筹的治国方略、苦心经营的抗金复土大计和部署都将化为乌有。在朝堂上对高宗力谏,针对李纲罢相翰极论以为不可。最后反复哭谏:“陛下不可、陛下不可……,”直至哭昏在金殿上。在黄潜善和汪伯彦的授意下,一些台谏官纷纷上弹奏,罗织子虚乌有的罪名,于是李纲再遭贬斥,先是罢观文殿大学士职名,贬往鄂州居住。后又被贬为单州团练副使,第二年(一一二八年)宋高宗又下令将他流放到炎荒之极的海南岛。只当了七十五天宰相的李纲被罢相。
宋高宗赵构和黄潜善他们其实是一丘之貉,他们制订的南迁逃跑的既定政策是不会改变的。之所以赵构登基之初用李纲为相,只是迫于形势严竣,是招徕人望的权宜之计。一旦局势略有好转,忠臣的结局便是被罢官贬黜,或流放蛮荒之地。到此时就是忠臣眼里哭出血来劝谏也没有用的了。到此时许翰也算是彻底看明白了,也彻底失望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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